而就在太指工议论结束之时。
长安城中早已暗流涌动。
海西侯李广利府邸!
“我大汉废太子之事又不是没有,便是陛下,不也是废太子而立?”
“况且,就连陛下也废后立后,当年陈阿娇是何等的骄傲,何等受宠,金屋藏娇,不也被废?”
“呵,刘据当太子三十年又如何,卫青已死,公孙贺父子俩就是两个废物,本候倒是要看看,这局,刘据该如何应对。”
“这太子啊,羽翼丰满好,正因为羽翼丰满,才受忌惮,犯了不该犯的错,受了陛下的猜忌,该废还是得废,况且陛下,早就有废太子之意。”
李广利悠闲的把玩着玉石手串,躺在躺椅上戏弄嘲讽。
旁侧。
协律都尉李延年,极其崇拜的瞅着自己的大哥,称赞道:“大哥此计,乃必杀之局。”
“现在只等公孙贺下场救子,如此,不管公孙贺做什么,都是错。”
“届时,便能剪除太子在朝中最后的臂膀,其他党羽不过墙头草,不足为惧。”
李广利大笑一声,坐起来冷漠道:“让江充尽快定罪公孙敬声,逼一把公孙贺。”
“太子能等,本候可不想等。”
皇宫!
钩弋宫钩戈夫人:“两虎相斗,一死一伤,昔年卫子夫受宠,便可以成为皇后。”
“我儿弗陵,更是被陛下称为尧之后。”
“我,赵凤茹,凭什么就不能成为皇后。”
“江充,你说是吗,表哥?”
下方,江充冷漠回道:“微臣定不惜一切代价,助贵妃,登上后位!”
未央宫!
汉武帝日常处理着大汉这个庞大帝国的繁杂事务。
已是六十五岁的汉武帝,头发全白,满是皱纹,身体更是大不如前,就连处理奏书,也要靠在靠枕上。
虽如此,但王霸之气更甚从前,没有汉武帝发话,整个未央宫落针可闻。
“陛下,太子,丞相求见!”
汉武帝微微抬头,正好看到御史弹劾太子的奏章,不由冷哼一声,“太子也来了?”
“呵,朕的好太子,他来干什么,为公孙敬声求情?”
“混账东西,莫不成要坐实他唆使公孙敬声挪用北军军饷之罪?”
“还敢来见朕?”
“朕倒是要看看,朕的好皇儿,要辩解什么。”
“传!”
汉武帝冷呵一声,命太监将自己搀扶着坐起来,目光霸道而冰冷。
随着太监传声。
门口。
渐渐浮现两道身影。
太子刘据和丞相公孙贺,连袂而来。
丞相为太子党,坚定支持者,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,甚至于,提拔公孙贺为丞相,本就是为了加强太子权势。
刘据,公孙贺参拜。
汉武帝散漫而沧桑的发问:“太子前来所谓何事啊?”
殿中的刘据低着头,面色微微一顿,心中却已经凉了一半。
看人看心,听话听音!
一听父皇这语气,他就知道,父皇已是不喜他和公孙贺一同前来。
也是深吸一口气。
脑海中不由浮现一直藏拙于内的嫡长子刘进身影。
若他今日是为公孙敬声求情而来,恐怕,免不了又要惹的父皇不快了。
虽不是第一次惹得父皇不高兴。
但这一次与往日不同,事关表兄生死,丞相安危,不容有失。
刘据不再犹豫,反正他和这位父皇没什么好谈感情的,不如直来直去:“父皇,儿臣此次前来,是为太仆卿一事!”
啪!
刘据话音未落,汉武帝一副果不其然太子还是这般愚蠢的将竹简摔在案牍上。
“朕倒是要听听,太子有何高见啊!”
汉武帝一脸冷漠,根本不想多一点思考。
已经在想如何骂一顿刘据,心里才能舒服点了。
旁侧。
黄门苏文静静的侍奉在侧,心中却早已一副果不其然看戏的样子。
不出海西侯所料,刘据还是没有忍住,要为公孙敬声求情。
着实可笑。
海西侯还为太子准备了更大的场面,没想到太子这才刚刚开始,就忍不住下场了。
也是,太子在位三十年,虽是羽翼丰满,但其行事作风,朝野上下尽知。
算计太子,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。
却是刘据。
在前来皇宫的路上,便已经将刘进的建议融会贯通,想好了更为完美的对策!
比起了解陛下,他都了解三十年了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。
“儿臣要参太仆卿公孙敬声。”
“哦?”汉武帝惊讶一声,意外的盯着刘据,即便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,也在此时表露在外。
“太子不妨说来听听!”汉武帝提起兴趣的询问。
“父皇,军饷乃北军之重,可太仆卿却擅自将其用于马政,令北军将士心寒。”
刘据慢慢的做着铺垫。
“太子能有这样的理解,朕倒是意外。”汉武帝微微一顿,“起身说话。”
“谢父皇!”刘据起身,却是话锋一转,步步为营道:“然儿臣以为,太仆卿此举,追根究底,还是因为马政。”
“陛下,我大汉自高祖以来,便设有算赋和口赋。”
“自陛下以来,算赋至一百二十钱未有丝毫削减。”
“甚至口赋之钱,至二十三钱,致使百姓宁抛子而不养。”
“苛政至此,乃马政之祸!”
“一匹优良的战马,百金难求,一匹可用之战马,高至三十万钱,恐怖如斯,可见马政之弊祸我大汉天下已久。”
“盗马者死。”
“民有车骑马一匹者,复卒三人。”
“匈奴之地广大,而戎马之足轻利,其势易烧动也。”
“足见马政之盛,空前绝后,前所未有。”
“民间养马之风盛行,百姓宁养马而不豢养牛羊,弃耕作而马匹成群。”
“此风之助长太仆卿利令智昏,其心不正,其罪可诛。”
“罪太仆卿一人,不足以正视听,正朝野上下之心,儿臣以为,应更马政,轻马政,甚弃马政,而还田于民。”
“儿臣以为,应废算赋,废口赋,与民生息。”
“儿臣以为,应废外引战马,弃育马之政,削天下四十六处马苑,减少马政开支,减轻朝廷负担。”
咕噜!
未央宫渐渐升起了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氛。
噗通。
一些经不住事的太监,浑身已是冷汗直流,跪在了地上,头杵在地,不敢抬头,甚至连呼吸都想噤声。
澎!
深受汉武帝信任的黄门苏文也跟着噗通一声,匍匐在地,不敢抬头哪怕看一眼汉武帝。
心底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。
这……和他,和他们预想的剧情,完全不一样。
太子不应该,力保公孙敬声吗?
现在,为何突然把矛头对准了马政?
而且,即便是太子一直以来主张与民生息,可从来没有如此夸张的要废马政啊!
澎!
汉武帝此时也懵了。
懵了之后的第一反应,是气的叉腰站起来,甩手将手中的竹简狠狠的砸向了刘据。
“刘……据!”汉武帝近乎咬牙切齿的蹦出了这两个字,就差一句‘朕要废太子’这句话了。
怎么也想不到,刘据今日开口,竟然要废马政。
神经病啊!
疯了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