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身为太子,怎不知,马政于我大汉,意味着什么?”
“自高祖以来,马政国策便为国强之根本。”
“与民生息,好一个与民生息。”
“太子,朕的好皇儿,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”
刘彻被气坏了。
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,不是叉腰站不起来,实在是被气的不得不靠在靠枕上。
即便是这样,还是抬起手指着刘据恨铁不成钢的大骂。
“儿臣自然知晓!”见父皇如此模样,刘据内心却乐了,忍不住感慨,自己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嫡长子,果真是洞若观火,一鸣惊人啊。
枉他刘据在朝三十年,竟不抵游山玩水,少不更事的儿子。
“父皇,正因为儿臣明白马政之重,才深觉太仆卿所犯之罪,不可饶恕。”
“若非陛下对马政之重,太仆卿怎敢挪用北军军饷啊!”
“而如太仆卿这般,仅为了引优良种马,便弃北军之军饷不顾,若天下多几个如太仆卿般的臣子,岂非天下大乱。”
“若陛下臣子皆以利马政便利而弃政务于不顾,陛下又如何治理天下。”
“倒不如,从源头解决问题,废除马政,只要陛下轻马政,如此,便没有臣子胆大包天的为马政而费心钻营。”
“大司农卿,更不必为了拨款而费心筹集,国库更可充实,少府因此可以钱粮无数。”
刘据说完,抬头直面汉武帝。
等着挨骂!
反正也不是被父皇骂一回两回了,这才是未央宫,连建章宫朝会之上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都被父皇劈头盖脸骂了不止一次两次。
这才哪到哪!
他,就是要起废马政之议来转转火力。
他,就是要反将一军来问问陛下,既马政为重,太仆卿又有何罪!
待大宛马种至,风向自会转变!
“呵!”却是汉武帝,突然冷嘲一声,眸光深邃的盯着盯着刘据,没这脑子。
又看向公孙贺,直接摇头。
脑海中慢慢浮现了太指工中一个又一个的人物。
少傅石德?肯定不是,石德他很清楚,跟他爹石庆一个德性,最在乎名声,谨小慎微,略有忠厚。
廷尉监张贺?算了,他对张汤之事心结已久,甚为惋惜,甚至一度提拔其长子张贺至廷尉卿,可惜不堪重任,即便如此,也是看在张汤情分上,予张贺太子詹事,廷尉监,令其富贵一生。
倒是张贺的弟弟张安世有这可能,不过,张安世完全反对太子与民生息,仁德治国的主张,不可能为太子谋事。
那还有谁?李广之子李禹,不会,李禹不失为一员虎将,但勇武有足,智谋短缺,断不可能。
公孙敖?老了就算了,若非卫青一力提拔,他刘彻都不想多看一眼。
但如此,太子身边还有什么能人出谋划策?
好像没什么智勇双全的人物了吧,废物太子博望苑经营近三十年,连个可堪大用之人都没有,这样的太子,他怎么放心将祖宗基业交给废物太子。
霍光?更不可能,人家霍光根本不想理会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太子。
可还能有谁?
给太子出这主意。
好一个废马政,罪公孙敬声。
若真诛了公孙敬声,这废马政之举怕是要被太子闹翻天了。
听话听音,太子这是在将他刘彻的军啊!
三十年了,这是头一次,见太子处事带点子权谋。
虽然有。
但不多。
好在聊胜于无!
重在改变。
若非有高人指点,现在的太子,估计要在这里死磕他刘彻饶过公孙敬声吧。
这是好事!
“逆子!”
“来人,将太子给朕押回太指工,禁足一月,胆敢踏出一步,朕废了你这逆子。”
汉武帝霸道而生气的咆哮当堂,被刘据给气疯了。
“父皇,儿臣,儿臣……”
可刘据闻言,倒吸了一口凉气,没想到父皇竟然禁足他,而且还说出如此绝情的话。
这是第一次,他从父皇的口中,听到要废了他太子之位的话。
也是慌了。
口不择言,不知该如何辩解。
这,和他半路上想的剧情,也不一样啊!
“陛下,万万不可,万万不可啊陛下,太子久居太子之位,怎可……”
公孙贺也被吓到了,一时慌了神色,急忙跪在地上求情。
连一开始准备的话语也忘记说了。
“丞相前来,所谓何事啊!”汉武帝并没有讲半分情面,抬手禁卫便将刘据左右架了出去,然后开始询问公孙贺。
“老臣,老臣……老臣之子冤枉啊,请陛下饶恕臣子之罪,老臣愿意,老臣想以,对……朱安世,老臣愿抓朱安世归案,为臣之子赎罪。”
咚!
长乐宫,皇后寝宫。
刘进傻眼了,当着皇祖母卫子夫的面,拍案而起,怒斥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常侍太监急忙跪下来回道:“回禀太孙,陛下禁足太子殿下一月,甚至说出要废……废太子之言。”
“丞相大人,请命捉拿朱安世为公孙太仆,赎罪!”
说完,常侍太监匍匐在地,不敢有半分抬头。
“靠!”
刘进实在没忍住爆粗口了,大发雷霆的在长乐宫中要把长乐宫一起给掀了。
高座上的皇后卫子夫,已经……傻眼了。
脑瓜子嗡嗡的!
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。
刘进进宫探望她,她自是高兴,一来这孙儿便让常侍太监去未央宫探听,才知太子和丞相进宫见圣。
可不想,竟听到这般如天塌地陷的消息。
“这,这,这可如何是好!”卫子夫也慌了,忙中急道:“快去请丞相过来。”
废太子言论不可轻出,一旦从陛下口中说出废太子之言,那太子之位,将岌岌可危。
而且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才令陛下如此震怒,要禁足太子一月。
“父王,究竟在宣室说了些什么?”刘进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未央宫分前中后殿宇群,宣室便是汉武帝日常处理奏章地。
他不明白,按照他所说,刘据为公孙敬声表功,公孙贺为自己儿子哭丧,汉武帝会这般震怒?
常侍太监一时间不知该听卫子夫的去请公孙丞相,还是在这里继续解释宣室内发生了什么。
“皇祖母,此时万不可请丞相姨爷入后宫!”刘进一愣,急忙阻止卫子夫。
他不敢瞎说,只能开口劝。
这里面逻辑十分复杂,是既要又要。
太子继位,可以完全依靠公孙贺,但不能过度依靠卫子夫。
“这是为何?”
卫子夫还在懵逼状态中问询。
“陛下正在气头上,此时请姨爷进宫,怕是会适得其反。”刘进劝说。
卫子夫点头,刚刚也是忙中出错,此时醒悟过来询问太监:“太子究竟向陛下说了些什么?”
常侍太监缓口气,急忙回道:“具体说些什么老奴也没有听清楚,但据黄门太监说,太子在殿中,向陛下进言,言马政之害,要废马政,罪公孙太仆。”
“陛下顿时大怒,禁足太子一月,并说出了那句话。”
闻言。
卫子夫当场一个踉跄起步。
刘进急忙搀扶住了卫子夫,被气坏的心里暗骂了起来,“真特么多余啊!”
“晚年汉武帝,历史上怕是没有几个皇帝,能和其政治头脑比肩的。”
“和汉武帝耍权谋,玩心眼,那不是班门弄斧,关公门前耍大刀,直接给公孙敬声表功不好吗,非要绕一个大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