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傅明珠,你可真是不要脸,丝毫不知廉耻为何物……”宇文佑带着酒味的气息吹到脸上,让明珠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,她逃不开也喊不出来,只能紧闭着眼,颤抖着苦苦哀求:“今日是我父兄的七七,你能不能别……”
哀求的话尚未说完,宇文佑已经疯了似地吻她,把她压到了窗尚,撕开了她的衣服……明珠觉得全身都在燃烧,却又如同掉进冰窖里似的寒凉透骨。
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。昔年的傅明珠,是丞相、太傅的老来独女,太皇太后的亲侄女,小皇帝的亲表姑,明珠一样璀璨的人物,真是说不出的受宠得意,过得肆意娇纵,称心如意。但在宇文佑的眼里她是不知廉耻的,只因她爱上他并且非要嫁给他。
傅氏风光之时,她不知他如此恨她,只以为他不过是性子太过骄傲固执而已,只要她真心相待,他总会被她捂热的;如今傅氏覆灭,父兄亡故,她再无依仗才明白,他恨她恨到就连死了都觉得便宜了她,必须留下来日夜折辱才能解恨。
明白了又怎样呢?一切都晚了。明珠转头看向已经熟睡过去的宇文佑,眼里心头浮起无数的恨意。不爱她也就罢了,借着她的喜欢逃过了性命,转过头来就勾结外人害死了她的父兄,日夜折辱她,真当她是泥捏的么?
窗外传来守夜侍女的低语声:“你说王爷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?走到这个地步,还不如给王妃一杯读酒,一条白绫,各生欢喜呢,这样日夜折磨又为的什么?”
“当然是觉得不解气了,谁不知道当初贵妃娘娘是死在傅氏手里的?今日是傅氏贼子的七七之日,王爷挑着这个时候来,当然不会是因为喜欢和尊重王妃。”
“可怜呢,王妃那么矜贵的一个人儿……”
“矜贵什么啊,狂妄无知的权奸之女罢了,傅氏虽然奸佞,到底有骨气,当初是宁死不降的,却没想到生了这么个女儿,居然还有脸面活下去,我要是她啊,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,还能得个烈性孝顺的名头,这样不死不活的苟延残喘着,算什么东西?”
不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……明珠看向昏暗的宫灯,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,之所以苟活着不过是想为父兄嫂侄收尸入殓,想要为风烛残年的老母和稚嫩的侄儿寻个安稳去处罢了。如今母亲和侄儿已经有了妥当的去处,还留恋个什么?从她手里开始的,就从她手里结束吧。
明珠发着狠,从褥子底下摸出一把早就备下的匕首,对着宇文佑的左胸狠狠刺下去。位置是她早就摸透了的,左胸第四与第五肋骨之间,一刀下去,一击致命。刀将刺入,原本沉沉熟睡的宇文佑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腕,将她打翻下去,赤红了眼睛要吃人似地瞪着她,怒喝道:“傅明珠,你找死!”
居然是装的,真是可惜,错过这次机会,日后只怕再难有机会了。刺杀败露,明珠却一点都不害怕,抬起身子恶狠狠地瞪着宇文佑道:“从你伙同别人算计我父兄,日夜折辱我的时候起,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。”
宇文佑狠劲地拧着她的手,冷笑:“我不乐意娶你,你偏要撞上门来强逼着我娶你。我不算计你父兄,难道我的母妃就白白死了不成?你应当谢我,没有一条白绫一杯读酒送你上路,还留你在这世上苟活着,做你的临安王妃享你的福,你却想要我的命?”
一点刺疼自明珠心间生起,再蔓延到全身,就连呼吸都痛不欲生,他和她从一开始就是死局,她的姑姑和父兄是他的死敌,她却一心想着要嫁给他,舍不得他娶别人,舍不得他死,是她最先做错了,她痴心妄想,太过高看自己,所以一步错,步步错。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蠢的人么?
宇文佑见她瑟缩,越发张狂得意,凑过去咬着牙低声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你娘和侄儿藏哪里去了,你真以为送走了他们,就可以了无牵挂地替你父兄报仇了么?我告诉你,他们在哪里我知道得清清楚楚!傅氏祸乱朝纲,奸佞满门,整个宇文家的人早就恨不得把你一门铲除干净!你怎么偏就只恨我一个人呢?有本事你去把他们都杀光了啊?若不是我护着你,你还能活着?你的良心被狗吃了!”
“是我错了。请您高抬贵手,不要为难我母亲和侄儿,他们从未作恶,唯一做错的,就是因为有我这个不识时务的废物女儿和姑姑。”明珠惨白了脸深深拜下去,低声恳求:“我知道您恨我,让我死吧,死了就都解脱了。”她这辈子从未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,就连刀刃逼在了颈上,她也没有开口求饶,此刻却不得不低头,她不能让亲人再受罪了。
宇文佑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方淡淡地道:“能得你如此五体投地可真是难得,可我为什么要便宜了你,轻易就让你解脱?你解脱了,我又如何解脱?”
明珠抬头看着他,不明白他什么意思。
宇文佑冷嗤一声,转身要往外走。明珠岂肯让他就这样走了,扑过去抓住他问道:“你是不是要去找我娘的麻烦?”
宇文佑不耐烦,阴狠地道:“对,我就是要去杀了他们,你要怎么样?”
那就同归于尽吧!明珠反手拔下头上磨尖了的簪子,全力朝着宇文佑的颈间刺去,簪子上淬了剧读,见血封喉,只要刺破一点皮肉,就不至于让她这连番准备落了空……但她哪里又会是宇文佑的对手?宇文佑反手一巴掌便将她搧倒在地,她猝不及防,簪子倒刺入胸,又冰又冷,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是被冻住了,她冷得全身打颤,躺在地上缩成一团。
宇文佑抱着手臂立在一旁鄙夷地道:“装什么死?傅明珠,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
她大笑出声,真是天要亡她,本来是要刺杀别人的,反倒弄死了自己,这样窝囊的死法只怕到了地下都要被人给再笑死一回,笑着笑着,血从口中浸出来,染红了雪白的丝毯。
宇文佑蹲下来皱起眉头看她,神色渐渐地变了,眼里浮起一层恐慌,声音干涩而紧绷:“傅明珠,你又捣什么鬼?”
明珠斜睨他一眼,笑道:“我要解脱了。”她知道她很快就要死了,神仙也救不了她。她瑟缩着把簪子拔出来,鲜血欢快地从胸腔里蓬涩出来,雪白的丝毯瞬间便又红艳了几分。
“快来人!”宇文佑的脸上终于露出些恐惧害怕来,他小心地抓住她的肩头,想把她翻过来。明珠哀恳地看向他:“好冷……你最后再抱一抱我?”不用伪装,她也冷得上牙磕下牙,说不出的可怜,八年夫妻,他们也有过好的时候,若不能赌得他心软,她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。
宇文佑毫不犹豫地把她抱进怀里,嘶吼道:“快传大夫!”
明珠等的就是此刻,一旦有了机会便毫不犹豫地攥紧手里的簪子狠劲朝他刺去,他敞着胸怀,肚子当然是最薄弱的地方,哪怕就是不能杀死他,也要让他尝尝皮肉之苦,不然她死都不能瞑目。
“杀人啦!”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,声音高亢而惊恐,宇文佑低下头去看看深刺入腹的簪子,再看看她,眼神复杂难明。许久,他替她擦去唇角的血痕,低声道:“如此也好,互不相欠。”
——*——*——
狂风吹开窗户,发出一声巨响,明珠从噩梦里惊醒过来,捂住疼得发颤的心口,急切地把屋里的陈设和自己的衣着面貌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自己还活在十六岁那一年,并未回到噩梦般的前世才放松下来,盯着屋角的小灯发怔。
无意中又梦见了前世的糟心事,心口更是疼得厉害,她再躺不下去,索性翻身坐起,赤足穿了镶着明珠的软缎鞋,起身就往外走。
“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呢?天还没亮那。”大丫头素兰拦不住她,只得匆忙抱起披风,打起灯笼追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