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公主眼泪夺眶而出,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弟弟。
若不是她要来法门寺,母后就能在宫里安心养胎。
皇后没有说话,身为皇后心腹的于嬷嬷知道皇后想问什么,代问道。
“谢大姑娘能够救皇后娘娘吗?”
屋子里渐渐地弥漫起一股血腥味。
“不试怎么知道?”谢知微胸有成竹。
“放肆!”于嬷嬷怒斥道。
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。
皇后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啊,若是有个万一,谁还有两个脑袋不成?
“谢知微,你来救我母后!”大公主满脸泪水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谢知微深吸一口气,她做好这个打算之前,已经让紫陌帮她备了一套银针。
此时,她走到了皇后的榻前,万分冷静地道,“还请大公主让一下位置。”
大公主朝后退了两步,她看着谢知微瘦小柔弱的肩背,不知为何,只觉得心渐渐安定下来了。
“你可知,若是本宫肚子里的孩儿不保,哪怕本宫不欲追究你的责任,皇上也会治你的罪?”皇后看着眼下这个与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,忍不住提醒道。
“臣女知,但当年外叔祖教臣女医术的时候,第一堂课便是医者仁心!”
皇后闭上了眼睛。
眼下,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十岁的孩子了。
谢知微动作娴熟地在皇后身上的几处大穴各扎了一针。
她下针的手法稳、准、快。
只一眨眼的功夫,皇后身上便多了十几根银针。
门口,一只脚踏进来的王太医惊愣之下,满眼都是骇然。
他行医数十载。
一眼便看出,这小姑娘虽然只有十岁左右,但行针的手法却非同凡响。
屋子里的气氛非常沉闷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后娘娘的身上,人人噤若寒蝉。
直到,皇后娘娘紧皱的眉头变得平展,众人的脸上才显出惊喜之色。
“王太医来了!”
一个青衣宫女小声地说了一句。
众人朝门口看去,只见王太医提着医箱噗通一声,跪下来告罪。
“皇后娘娘,臣有罪,来迟了!”
“你的确有罪!”大公主气愤道,“母后有孕,你到底知不知晓?”
王太医砰砰砰地磕头,“大公主息怒,臣最近不曾为皇后娘娘请过平安脉,娘娘的脉案中也不曾有有孕脉象,臣不知啊!”
不知者不为罪!
大公主还要斥责,皇后娘娘有气无力地道,“元嘉,不关王太医的事!”
王太医松了一口气。
他这时才有空打量谢知微,见这小姑娘不过十来岁,她每一针都落得很快,用的手法不尽相同,或捻搓、或刮尾、或循按、或震弹,飞经走气,皇后原本灰败的脸上,很快便多了一点生机。
谢知微捏住其中一根银针的柄端,搓捻数次,再张开两指,一搓一放,反复数次,状如飞鸟展翅,皇后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。
“好了!”
谢知微抬起袖子,抹了一把额头的汗,她飞快地报了一串药名,“玉竹四钱,当归三钱,续断、杜仲各一钱五分,茯苓、黄芩、白术各一钱,川芎、甘草各八分……”
王太医皱起眉头,这方子应当是根据保胎散变化而来的,但川穹和甘草只要八分?
他正心疑,便听到谢知微说了最后两味药,“苎麻根三钱、菟丝子三钱、紫苏子一钱……”
果然,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,虽然行针的确很有一套,大约也只是家学渊源,这开药方凭借的可不光是能背几部医书,而是经验。
“不知姑娘是否知道紫苏子的药性与功效?”王太医忍不住出言问道。
方才,分明是谢知微救了皇后一命,王太医即便瞧不起谢知微的本事,也不该问出这样羞辱人的话。
谢知微冷眼看着王太医,若她当场背出紫苏子的药性与功效,哪怕一字不差,也落了下乘。王太医这话分明是在说,她靠背医书开方子都没有开准确。
“敢问你是何人?”
王太医脸色即冷,他身上穿着从五品的太医官服,这小姑娘分明也是出身不俗,难道看不出来吗?
“敝人姓王!”王太医倨傲地道。
“看你穿着应当是御医,不知师承何人?若是不知道紫苏子的药性和功效,不妨回去多读读《本草纲目》。”
王太医气得脸色铁青,《本草纲目》对学医的人来说,就如《三字经》于读书人一般,是用来启蒙的。
一个十岁的小姑娘,居然如此羞辱他!
“敢问姑娘师承何人?”王太医想着,他犯不着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较真,问出她的师承,他倒是要去向这小姑娘的老师好好讨教一番。
谢知微将王太医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,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这人一眼,到底是太医,决定为他留点面子。
“怎么,姑娘不敢说?”王太医得意地抚了一把下颌的长须,“行医用药,关乎人命,若姑娘的师父不曾教导姑娘这些,老夫倒是愿意为其代劳一二。”
大公主冷哼一声,真不知父皇养这些没用的太医做什么,一个个本事不大,心气不小,不由得嘲讽道,“谢姑娘师从她的外叔祖崔神医,王太医,你倒是口气不小,帮崔神医教弟子!”
居然是崔神医!王太医倒抽了一口凉气,他倒是忘了,崔家每一辈都有一个“不成良相便为良医”的神医。
但,谢大姑娘,只有十岁吧?娘肚子里开始学医,也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。
谢知微拿起小太监记的药方看了一眼,无丝毫差错,点点头,“拿去抓药煎药吧!”
奚嬷嬷眼看皇后已经大好了,丝毫不再犹豫,不待吩咐,就连忙安排人去抓药,亲自盯着煎药。
王太医则失望地摇头,汤药岂能随便喝,再次像皇后禀道,“皇后娘娘,请听臣一劝……”
“王太医莫非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寻常流产?”谢知微不等王太医说完,再次发出惊人之言,“娘娘今日就算不跌上这一跤,不出三天,胎儿也会保不住。”
王太医大惊,他虽然最近没怎么给皇后请平安脉,但以前也经常请,他怎么没发现异常?
谢知微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,斜睨一眼,“娘娘的体内有一种读素,这种读素对娘娘的身体没有大害,但会让娘娘不能坐胎,但凡怀上龙种,一月之内必定会小产,若反复多次,皇后娘娘的身体吃不消,以后也不会再有孕。”
王太医两腿如筛糠,浑身冷汗如雨,此时他再也顾不上别的,一屁股在皇后娘娘榻前的凳子上坐下来,“娘娘,请容臣把脉!”
皇后娘娘也被吓懵了,颤抖着伸出手。
“左寸沉数,左关沉伏,右寸细而无力,右关需而无神……”谢知微提点道,“娘娘想必这些年,时有眩晕,夜间睡觉也偶有盗汗,梦里如坐舟中,往日痛经也不曾复发,种种迹象,实则是与娘娘中读有关,也幸好娘娘的身体强壮,哪怕滑过两胎,也只是让身体少有亏损,否则,这一胎,哪怕有臣女,也必然难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