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昏暗。
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之后,陈红来到了自己家的院子。
院子不算大,仅仅只是‘一进’的小院。
住在这种院子里的,一般都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,只能说比起贫苦底层,算是稍微富裕那么一点。
陈红刚一进院子。
一个颇为油腻的中年人就一脸愁容的走过来问道:
“怎么样了?”
他是张海的父亲,也算是街市上比较有名的‘张屠户’,靠着杀猪屠宰和切骨分肉的一份手艺活,算是不愁吃穿的人家,但这一次张海出事,却愁的无路无门。
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屠户,最多只是给一些‘老爷’送送肉,根本没有门路从牢狱里捞人出来。
至于有些权势的真正老爷,他又不够资格求人家说情。
“唉。”
陈红叹了口气,先是跟着张屠户进了屋,然后就把事情一说。
“唉,你那侄子当了这么些年差,也没一点长进,照我说,还不如去那些帮派里拼死拼活的搏上一把,说不准还能混出点样来。”
张屠户一听,摇摇头抱怨道,随后又叹了口气:“罢了,不说了,去喊幼英来吃饭吧。”
没等陈红走出去,就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走了进来,生的还算英气,眼角下有一颗泪痣,一进屋就问道:“伯母,您回来了,海哥哥怎么样了?”
陈红又把张海的事情说了说。
张幼英坐在一旁听着,宽慰道:“起码眼下是没事了。”
“也只好如此了!”
陈红叹了口气,随后想起陈牧的事情,便试探冲着张幼英问道:“幼英,你和小牧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吧。”
张幼英略微思考,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,却是小时候的陈牧,有些懦弱,而且不太聪慧的样子。
陈红忽然提起陈牧,她一下子便想到陈红的打算了。
“伯母,我还没准备好嫁人呢。”
不等陈红开口,张幼英便微红着脸说道:“而且我会些文墨数算,想着以后能管账是最好的了,牧哥哥做差人的,应该也用不着管账的人吧。”
张幼英有着自己的骄傲,自然是瞧不上陈牧这样的底层差人。
再加上她会些文墨数算,又有姿色,就算不嫁给权势人家,至少也得嫁个酒楼掌柜、当铺老板之类,平日里就写写字,算算账……陈牧的话,还是算了吧。
“这……”
陈红一听,顿时就有些尴尬。
张屠户摇摇头道:“幼英这孩子文墨数算的本事可还不错哩,给我卖肉算的账从来没出过错,嫁给你那侄子又能做些什么事,你还是别操那些闲心了,等改日我帮着瞧瞧,有没有合适的人家,不能委屈了她。”
张幼英乖巧的低着头不说话了。
陈红见状,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,暂时打消了内心的想法。
……
陈牧并不知道这些事情。
次日一早,他照例起来当差。
刚走进城卫司后院,陈牧就看见众多差人正将一个有些年轻的差人围在中间,十分热络。
陈牧微微挑了挑眉。
被众人围着的那个年轻差人叫任岩,他也是认识的,不过和他不是一班人马,所以平日里往来不多,但年纪上是比他还要小两岁,乃是这里最年轻的差役。
“陈二来了啊,来,先喝口茶歇歇脚。”
坐在一株巨大槐树下的刘松和李铁见到走过来的陈牧,立刻便笑着招呼。
陈牧便走了过去,来到两人旁边坐下,喝了口苦茶,指着任岩的方向问道:“这是……”
刘松呵呵一笑,道:“任岩来了福气,他爹不久前意外结识了个贵人,攀上了点关系,前日将任岩安排到内城的‘开山武馆’学刀法了,这不,咱们司里的年轻人都想凑上去,看看能不能也跟着让任岩指点一下呢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陈牧露出一丝恍然之色。
这年头,但凡有个上进的机会,那自然是能引得人抢破头的,像刘松李铁这样年纪比较大了的差役可能没兴趣了,精力体力下降也不觉得能再练成什么功夫,但年轻一些的,自然是都有着一飞冲天,平步青云的梦想。
不过陈牧对此倒是兴致不大,毕竟有系统的存在,就是再高明的武师也比不了。
“陈二,你的年纪,要是能有机会练刀,说不定也能练出点东西,我们这年纪是没什么想法了,你不过去瞧瞧?”
李铁冲着陈牧笑着开口。
“功夫哪是那么容易学的,若是练的不好,与寻常散手也没什么分别。”
陈牧自然不能说出真实原因,只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道。
“呵呵,确实,功夫也没那么好练的。”
刘松也笑呵呵的说道。
院子并不大,所以几人的说话声,很快就被众人簇拥着的任岩听到了。
当下任岩心中一阵不悦,表面上却笑呵呵的往陈牧这边走来,道:“陈兄说功夫练的不好,和散手没什么区别,我这才刚学没多少天,不如请陈兄指点一下?”
陈牧自然没兴趣和任岩争斗什么,何况任岩年纪比他还小,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,也算是小孩子一类,便摇头道:“只是外行人说一些玩笑话罢了,任岩兄弟能有这份机遇,以后练成一门刀法,自然是青云直上的。”
这才像人话。
任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,冲着陈牧点点头,转而和其他差人笑谈起来。
以后他是要学成刀法,青云直上,做上差头、甚至差司的人物,确实没什么必要和陈牧一个寻常差役较真了,听说陈牧的家境还很贫苦,与他日后也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。
“好了,该巡差去了,不然被秦头瞧见可要挨训。”
一旁的刘松为了怕陈牧尴尬,一口喝完了苦茶,站起来招呼道。
“好。”
陈牧将茶喝了一半,也起身来,与李铁刘松一同出了院子,巡逻去了。
……
九条里并不算小,最为繁华的那一片街道,也是酒楼林立,人声鼎沸。
陈牧与刘松李铁等人的巡逻,基本上也就只是在比较繁华重要的街巷巡视一圈,其目的仅仅只在于震慑一些地痞流氓,让他们不要在大白天、热闹的酒楼街市惹是生非。
毕竟许多酒楼街市,每个月除了要给当地的帮派势力奉上银子打点之外,也是会给城卫司送银子的,不求城卫司庇护安危,但至少面子上需要过得去。
当然。
这些银子完全流入不到陈牧这些底层差役手中。
基本上都是被差司拿去大头,然后下面的差头们再各自分上一些。
大咧咧的巡视一圈后,三人闲来无事,索性找了家酒楼在窗户旁边坐下,然后点了一壶茶水,又要了一盘花生米和茴香豆。
正吃着闲谈时。
却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。
陈牧侧头往窗外看去,就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打了起来,引得旁边路人纷纷退避。
其中一伙人明显不敌,被打的节节败退,连同路边的一些收摊不及的小贩,也都在混乱中遭了秧,不知道谁被打,谁挨抢,总之是一片杂乱。
虽然如此,但不管是陈牧,还是刘松李铁等人,却没有一个人起身要过去管管,都只喝着茶旁观。
这种事太常见了。
一般只要是不涉及到路边的酒楼街市、典当行铺,仅仅只是在街巷里厮打,基本上都是不管的,除非大白天出了人命,那城卫司才有可能会处理一番。
何况无论是陈牧还是刘松等人,都一眼看出打起来的两伙人乃是帮派势力,这种争斗城卫司的差役就更不会插手掺和了。
“这黑蛇帮怕是要不行了。”
刘松眯着眼睛瞅着远处的打斗,辨认出那伙节节败退的人的身份。
“哦?这怎么讲?”
李铁吃了一颗茴香豆,有些奇怪的道:“黑蛇帮不是说足有上百人,帮里更有一大堆好手,近一年都混的风生水起么。”
陈牧也看向刘松,等待下文。
黑蛇帮他也是知道的,在九条里属于是比较厉害的帮派了,甚至他住的那条街巷以及附近相邻的几条,都归属于黑蛇帮,每个月都会上门收缴所谓的‘安身钱’。
当然对于他这个差役,黑蛇帮是不来讨要的,每次那些帮众见了他也会点个头。
“嘿,你们不知道?黑蛇帮前不久糟了大难,帮主受了重伤,下面的几个香主也死的死伤的伤,如今只怕是撑不了几天了。”
“你看那伙穷追猛打的,我记得是叫赤金帮来着,几个月前还名不见经传,如今据说已吞并了黑蛇帮不少地盘,我看用不了多久,就取代整个黑蛇帮了。”
刘松嘿嘿一笑,喝了一口茶水说着。
李铁听着刘松的话,不由得微微动容,道:“这么说黑蛇帮完了?那黑蛇帮帮主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,听说一手枪法犹如读蛇狠辣凌厉,是练出枪势的人物,曾经一人一枪打死了几十个人,在咱们城卫司怕也只有差司大人能压他一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