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鸳鸯浴
第7章
鸳鸯浴
偌大的御池中只有林升一人。
月渊国君还没进永宁宫，便被请去了承宣殿，说是大司马寻他有要事商议。
大司马乃是五司之首，如宵不敢怠慢，当即便匆匆离开了，初来乍到的凉妃只好跟着一群女官进了永宁宫。
如宵给他安排的住处名为“袅袅楼”，面积不算大，宅院里的布置倒是一等一豪华。
大到三足金乌熏香铜炉、金丝楠木双面绣屏、贵妃榻和罗汉床，小到笔墨纸砚山水挂画、鎏金花瓶琉璃灯盏，随随便便哪一样，都宛如贴着“我很贵”的标签。
真想不到，他居然在这个年代提前实现了拥有独栋别墅的白日梦……
林升在自己的寝房里兜转，这里摸摸，那里看看，转眼就消磨了半日时光。忘了魂牵梦萦的手机、电脑和肥宅水，直到有内侍前来请他去沐身，这才兴冲冲地跑去开启“新地图”。
在带着花香热水里这么一泡，浑身都舒坦，林升活动着肩膀，默默想起去年冬天冒着雪在学校公共澡堂门口排长队的场面。
那天他手痒，跑去找篮球社的兄弟们打了场室内篮球赛，浑身臭汗，不洗澡实在没脸回宿舍，结果被冻成了冰棍儿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，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免费享受帝王级别的泡澡服务，真是托了那家伙的福……
想到如宵，林升苦恼地捏着鼻梁。
一国之君喜欢什么不好，偏爱男色，这不是早晚要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家的孩子么？
再说了，他的自我定位非常清晰，自己这副样貌虽然能被称一声“帅哥”，但绝不是四千年一遇的美男子，宫里的美人多了去，如宵他到底图他什么呢？
难不成，就是图个新鲜？
这些九五之尊的想法还真是难以捉摸。
哗哗水声引起了林升的注意，他抬手驱散眼前水雾，居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——不是如宵又是谁！
方才自己一直在神游，直到那家伙入浴后才后知后觉，林升本能地捂住上半身，警觉盯住同样未着丝缕的对方，额上青筋跳了又跳。
这样的身材是真实存在的吗？之前穿着华服瞧不出来，托广一瞅，那家伙这胸肌、这腹肌，简直让他一个体育特长生都自惭形秽好嘛！
这位国君……平时都在做啥？
他知道什么是动感单车，什么是史密斯机，什么是腹肌轮什么是弹簧拉力器吗？
他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完美的身材！而自己呢，跑酷、举铁、蛋白粉一个不落练了许久，浑身却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？
林升恼羞成怒，声音陡然提高：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与大司马议事归来的如宵似乎十分疲惫，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气息。
他解开束发的金冠丢在一旁，任由乌黑漂亮的长发没入水中，继而阖眼靠在御池边，言简意赅地回答林升的愚蠢问题：“这是我的寝宫，自然要回来休息。”
着实尴尬。
林升往水里一沉，缓缓向大门的方向游动：“我洗好了，不打扰陛下……”
如宵睁开一只眼睛：“帮朕揉揉肩。”
林升犹豫片刻，还是决定留下陪他说会儿话，倒不是出于人道主义安慰，只是在这鬼地方能说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，作为一个话痨，他很无聊。
他拨开水面，绕到如宵身后，回忆着浴室搓澡师傅的祖传手法，勤勤恳恳为月渊国君服务。
别说，那家伙的身体摸上去手感还真不错，再加上惹人遐想的侧脸弧度，着实叫人把持不住……
呸呸，富贵不能淫，贫贱不能移，直男不能弯。
林升默念给自己的心理暗示，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许，如宵一声轻哼，打断他纷乱的思绪：“爱妃今日倒是乖巧，莫不是夏卿在御林苑与你说了些什么？”
“没有，是我自己想通了。”
“想通了何事？”
“胳膊拧不过大腿。”他垂头丧气，“不当这个凉妃，我可能就凉了。”
逐渐适应了林升的说话风格，如宵情不自禁笑出声。
面上阴云散去，如宵一边掬水擦洗身体，一边与他闲聊：“你们可是上天赐给月渊国的宝物，朕岂敢让你凉？只要你乖乖待在永宁宫，替朕打理好后宫诸事，好处少不了你的。”
林升一怔，随即小声嘀咕：“不是我说，你所谓的后宫算上我总共才四个人，排排坐开黑都不够，有什么事需要打理啊？”
“排排坐是何意？”
“没什么……”
“开黑又是何意？”
“真没什么……”
本以为揭了人家的短，当事国君会不高兴，没想到如宵却饶有兴致地转过身，弯起眉眼：“爱妃你也觉得有必要充盈后宫，对吧？”
林升心里咯噔一声响：不是，这事儿吧，“我觉得”有意义吗？扩充后宫招来再多美人那也是陪你睡觉，和我有什么关系！他在内心不自觉地呵呵数声，随即听得耳边落下一道惊雷……
“所以，选妃这个重任便交给爱妃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登基时日尚短，又无多少政绩，若总由自己挑人扩充后宫，怕是要叫我那两位皇姐笑话，还是由凉妃主持一场大选，更为合乎礼数。”如宵停顿片刻，补充道，“此事有关皇室尊严，耽误不得，等花朝节一结束，便操办起来罢。”
堂堂九五之尊，就算再不得势、再没话语权，娶几个妃子难成这样？
还让他一个初来乍到、被迫成妃的别国使节去操办？他连选男妃还是选女妃都吃不准！
这合理吗？
这不合理！
但即便知道这不合理，林升还是鬼使神差地问：“那你喜欢什么样的……”
这种感觉吧，就像是你特别看不惯一个人，看不惯到平时都要绕道走，但这不妨碍你想去了解这个人的八卦——有关月渊国君的私人审美喜好，林升还是颇感兴趣。
这问题约莫也挑起了某位“美色爱好者”的兴致，御池水波层层漾开，如宵凑到林升面前，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，薄唇一动：“朕喜欢……”
眼瞅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，林升的血压瞬间升高，还没听清楚如宵说了什么，视角莫名一转，便被他一把拽入怀中。
不仅如此，那家伙一手在水下揽着他的腰，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勺，生怕他跑了般死死将人禁锢住，以至于林升只能用一个极其憋屈的姿势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……
他羞愤难当，干脆冲着那家伙肩膀狠狠咬了一口！
如宵疼得倒吸冷气，依然不松手，只俯在他耳边小声恳求：“陪我演场戏。”
演戏？在洗澡池子里能演什么正经戏？
林升松了口，唇舌间蹿出些许血腥味，想来是情急之下将国君肩膀给咬破了皮。
就在林升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时，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，随即传来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：“陛下，御池沐身不宜过久，快吃些瓜果……哎，飞鸢不知凉妃在此，实在该死！”
如宵用手轻抚着林升的头发，低头在他的脖颈上细细碎碎亲吻，佯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：“劳烦飞鸢姑姑了。”
生平头一回被同性如此对待，林升很不自在，也不知是池水温度过高还是怎么，浑身都烫得厉害，他推了如宵几下，看上去反而像是在欲拒还迎。
名唤飞鸢的女子放下手中盛着瓜果的托盘，并没有离开，毫不避忌地立在御池边观察两个抱在一起的大男人：“皇妃这是……”
“怕是凉妃头一回见着姑姑，害羞了，这模样甚是可爱，真想一直这样欺负他。”
宛如警告一般，如宵的手在池水里狠狠拧了一下林升的腰，换上一副颇为陶醉的表情，与那名女子调笑道，“凉妃对宫中诸事还不太熟悉，往后，姑姑可要让永宁宫的姐姐们好好照顾他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陛下宽心。”
“若无其他事，姑姑便回去歇着吧。”
见国君专心办事，并没有让自己留下伺候的意思，飞鸢默默退下。
一直等到脚步声远去，如宵才松开怀中几近僵硬的某人，长舒了一口气，但林升却理智蒸发，红着眼睛，抡起拳头就冲他的脸砸过去：“你他妈居然……”
如宵不躲不闪，只淡淡一句：“多谢。”
拳头猛地停在空中，林升更加僵硬：“……不客气。”
几秒钟后，紧握成拳的手不轻不重落在月渊国君那线条漂亮的背上，接连又是很有节奏的几下——揍人变成了捶背。
国君美人一句轻飘飘的道谢，就抵消了满肚子的怒气，林升简直想给自己点一首《心太软》。
可惜，如宵已经没了享受的心思。
他起身离开池子，取下楠木衣架上的亵衣，并没有唤人进来侍候，背影略显没落。
林升终于笃信，这位国君或许真的是不怎么受待见，连泡澡都有宫女敢随便闯进来、还得借着香艳场面才能将人赶出去，简直毫无隐私可言，甚至都不能用“女尊男卑”来解释，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、对无能国君的挑衅……
脑中忽然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，林升犹豫再三，还是决定试着一问：“你是不是被仇家盯上了？”
如宵转身看着他，眼神瞬间凌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