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光弼越看脸色越苍白,冷汗浸透了全身,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。
自己这边才刚刚说叶浩然是个小人,结果他就上了这么一篇至刚至正,足以载入史册的千古政论,把他碾压成了渣渣。
堂堂次辅又怎么样,在这种千古雄文面前,别说自己,就是女帝看到了,也得避开锋芒。
让他收了神通,别骂了。
这一条条一句句,都要写进史书里,千古流传下去的。
叶浩然的文字触目惊心,李光弼在看到那句。
“宁为光弼之顺,不为栋梁之才。今甚者贪求,未甚者挨日......”
更是差点心倔昏死过去了。
这是把他当成反面教材的奸臣批判了,他知道要是不做点什么,这辈子算是完了。
以后无论他做什么,只要读书人提起李光弼。都会很自然的说。
“李光弼我知道,叶浩然那篇直言天下第一事奏疏里说的那个奸臣。”
李光弼这个时候,后悔的想把自己的心给掏了。
他本来可以名留青史的,叶浩然本来就是自己的学生加女婿,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。
那么凭着这份奏疏,自己不仅也跟着名留青史。和他联姻后,更是光耀门楣的大事。
就连首辅的位置,也是板上钉钉了。
不.....
只要能当叶浩然这位千古直臣的岳父,李光弼觉得,首辅之位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。
可是这一切都让自己给毁了。
李光弼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三人读完整篇奏疏,房间里鸦雀无声。
许久,许久....
首辅王守心长长叹息,“文章宛若天成,一纸浩然气。圣人在世,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张周正立即接了他的话,“阁老这句话说得极好,待会我写进批语里,奏请圣上重新审核叶浩然一案。”
这个马屁让王守心极为赞同,点头说,“叶浩然一案,陛下越过三司,不合规矩,如果要定他死刑,还是要经过三司会审才行。”
之前女帝处死叶浩然,内阁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随着叶浩然这份奏疏出世,事情已经完全不同。
这件事已经注定成为载入史册的历史事件,内阁要是什么都不做。
未来历史上一句昏庸无能,助纣为虐是逃不了了。
“阁老说得是。”张周正看着奏疏,突然想到了什么。
“阁老,你说这叶浩然会不会是因为私下给陛下上过这封疏,所以才被定罪处死。”
王守心觉得张周正说的话不无道理。
“这篇奏疏至刚至强,无党无私,直言天下第一事。有可能叶浩然为了陛下的名声,曾经私下里上疏,希望陛下幡然醒悟。
结果惹的陛下发怒,将他下狱处以极刑。他在狱中悲愤交加,于是将这份奏疏,公之于世。”
两人一唱一和,觉得这位从来没有见过新科进士叶浩然,形象越发的高大伟岸。
这种以死直谏,还考虑到君王的名声,想要私下里上疏,简直就是千古忠臣的楷模啊。
“这也能解释为何陛下的旨意模糊不清,只说他目无国君,蔑视王法。讨厌滔天,赦无可赦,却没有说具体的罪责。”
张周正越想越激动,愤慨道:“处死这样一位千古直臣,这件事,陛下做的太过分了。我这就写批语让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“慢着......”一直安静的李光弼突然开口了,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最终也是豁出去了。
“陛下已经下旨处死叶浩然,这样的奏疏送上去,只会更加刺激陛下。
内阁也该顾忌陛下的名声,如留中不发,另外写一篇自辩文替叶浩然求情。”
张周正嗤之以鼻,“叶浩然不过是在奏疏中提了你一笔,没想到你居然这样陷害他,看来他果真没写错。”
李光弼脸成了猪肝色,“我这也是为了叶浩然好。”
“你们都别吵了。”
王守心出来打圆场。
“光弼啊,身在内阁,弹劾总是少不了的。这些年弹劾老夫的奏章,没有千篇也有八百了,你不用太在意。”
李光弼心中欲哭无泪,你那个能和我比吗?
我这一句话,世世代代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会传阅下去。
李光弼从来没有觉得遗臭万年离自己这么近过。
“阁老说得是。”李光弼低头认错,然后对张周正说。
“我是叶浩然的老师和未来岳父,我最了解他。这孩子天性耿直,心怀社稷,这个批语还是我来写吧。”
张周正直接吐了。
“李光弼,你能要点脸吗?刚刚你还说你和叶浩然一点关系都没有,他垂涎你女儿的美色,被你严词拒绝,在外面造谣生事。”
“有吗?可能是你听错了吧。我的女儿和叶浩然两情相悦又有婚约,我都准备让他们择日完婚了。”
李光弼这个时候打死也不可能承认了。
一时丢脸,也总比以后世世代代都丢脸的好。
“还是老夫来吧。”
看两人争吵不下,王守心见缝插针,把奏疏拿了过去。
已经六十二岁,权力和财富都不被他看重了。
他想的只有一个,那就是身后名。
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兢兢业业,侍奉了三位君王,死后能有个谥号文忠,这辈子也就到头了。
这些年女帝不上朝,他做一个大周糊裱匠里外不是人,更加害怕自己晚节不保,所以多次想退,但是叶浩然这篇文章让他看到了希望。
只要多在首辅的位置上干几年,顺着叶浩然这阵东风,临死前把女帝还朝这件事给完成了。
无论是史书的评价还是谥号,都得往前提一提。
文人死当谥文正。
想到这里,六十二岁的王守心热血沸腾,觉得自己又可以了。
叶浩然这篇文章是要流传千古的,写在上面的批语,等同写在了史书上。
而且这种文章以后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,无论王朝怎么更迭,只要文字还在,就永远不会灭绝。
真真正正的传唱千年,万年。
到手的青史留名丢了,张周正感觉自己的内心在滴血,越发的讨厌起李光弼。
李光弼打压叶浩然无望,急忙抽出纸笔,“叶浩然这种忠臣良才,决不能被埋没,臣也写一封奏疏,替他求情。”
次辅张周正暗骂一声无耻老贼,也拿出了纸笔。
“臣也要替叶浩然伸冤,朝野决不能失去这样的人才。”
叶浩然这篇奏疏注定是要写进青史的,这种大事件肯定要跟着蹭热度,将来好在史书上记下一笔。
很快三位内阁大臣都完成了自己的奏章。
首辅王守心却拿出了新的奏本,将叶浩然文章和自己批语抄录了一遍。
两位次辅不解看着他,“阁老,你这是?”
首辅王守心笑呵呵道:“这篇文章至刚至强,直言天下第一事,我怕陛下一时冲动,失手毁了它。”
首辅说着,就把那份叶浩然的奏疏原件,揣进自己的兜里,只留下抄录件上呈女帝。
李光弼和张周正两人看的眼睛发红,这种承载了历史大事的原件。
可是比什么书画都名贵,简直可以当传家宝,用来和外人炫耀个几百年。
“还是首辅设想的周到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也拿出奏本将叶浩然的文章抄了下来,虽然比不上原件,但也算第一手珍贵材料。
内阁三位首辅同时上疏,压力来到了女帝这边。
而此时的女帝。
正在镇抚司天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