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重生

“六师妹，你可知错？” 挺拔修长的身影带着一丝光亮划破黑夜，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，“你身为师姐，却妒忌心切，在切磋时故意打伤叶师妹，师父罚你入黑狱思过，三日已过，你可有悔过？” 　　“……” 　　黝黑封闭的黑狱角落里，约摸十三、四岁的少女双眼惊惧地蜷缩着。 　　她脸色苍白胜雪，发丝凌乱，唇瓣挂着斑驳的血迹。 　　自己不是死了吗？ 　　姜烛下意识捂住心口，她还记得，剑尖刺入心口的冰冷与疼痛，以及众人鄙夷厌恶的视线。 　　视线迟缓地扫视四周。 　　除开男声传来的方向，周遭一片漆黑，连丝光线也无，寂静得可怕，仿若死地。 　　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。 　　姜烛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。 　　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。 　　黑狱！ 　　五行道宗用来惩处穷凶极恶的邪修之地！ 　　她也曾被关进过这里一次。 　　从那次之后，她开始怕黑，性子也越发怯懦乖顺。 　　因为她怕，她怕再进入此地。 　　所以…… 　　她这是重生了？ 　　这个认知令姜烛胸口发闷，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，心跳一声大过一声。 　　咚！咚！咚！ 　　在眩晕感袭来前，姜烛狠狠咬了一下舌尖。 　　尖锐的疼痛以及带着铁锈的血腥味刺激神经，她的双目瞬间清明，嘴角缓缓勾起讥诮的弧度。 　　都死过一次的人了，她还有什么好怕的。 　　前世，她是父母不详的孤女，从记事起就在外漂泊，六岁时，偶遇外出访友的清衍真人，被带回五行道宗，赐名姜烛。 　　而后她在启蒙仪式上测出单一水灵根的顶尖天资，顺理成章的拜入清衍真人门下，成为年纪最小的六弟子。 　　那时，清衍真人也曾当着五行道宗众人宣称，姜烛将是他的关门弟子。 　　那句话犹言在耳，可最后也只有她一人当真了。 　　就像她努力讨好所有人，却落得一个利剑穿心，肉身销亡的下场。 　　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在姜烛脑海中不断闪过，她眼中灼灼燃烧的怒火逐渐平熄，最后化作一派死寂。 　　前世，清衍真人救她一命，后来她用自己的性命和一身血肉偿还了。 　　这一世，她谁也不欠了！ 　　姜烛抬头，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衣，面目清俊，长身玉立，声音清润如玉，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长剑，一派君子端方气质。 　　是她的大师兄。 　　方成朗。 　　姜烛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寸寸打量。 　　此时的他们还没有因为叶从心反目，所以她能够在他眼中找到隐晦的关怀与忧虑。 　　这是她前世渴望而不可得的东西。 　　但如今她不在乎了。 　　似是见姜烛久久未曾开口，方成朗眉头一皱，“六师妹，你这次太肆意妄为了，你可知道叶师妹因为你在窗尚整整卧床三日，差点留下暗疾。 　　师尊为替你赎罪，松口答应收叶师妹入门。 　　好在叶师妹心性善良，并不怪罪于你，只要你真心认错，我就替你向师尊求情，尽早放你出来。” 　　姜烛心中冷笑一声。 　　是，她前世确实嫉妒叶从心。 　　清衍真人一共收了六名弟子，她年纪最小，又是唯一的女子，自然受到偏宠。 　　连最不爱与人打交道、醉心炼丹的四师兄，唯独面对她时，才会耐心多说几句。 　　可叶从心出现后，一切都变了。 　　叶从心是五行道宗叶长老的独女，生来便有不足之症。 　　叶长老怜惜幼女，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教养。 　　她身体虽病弱，但性格活泼，天真烂漫，很快就与五行道宗的师兄师姐们打成一片。 　　当姜烛察觉不对时，她的五位师兄口中已句句不离叶从心，他们居住的独月峰更是叶从心的常来之所。 　　姜烛那时也不过十三岁，见师兄们的注意被他人分走，心中自是不好受。 　　为了抢回师兄们的注意，她做了很多事。但她敢发誓，唯独没有伤害叶从心这一条。 　　叶从心受伤，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。 　　“我知错。” 　　姜烛眼眸微垂，一字一句说道。 　　前一世，因她不肯认错，她在黑狱中呆了整整一月。 　　这里没有昼夜，也没有声音。 　　极致的黑暗险些将她逼疯。 　　最后，还是负责看守的弟子发现她神智不清，上报宗门，她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！ 　　即使如此，出去之后她仍未能洗脱身上的罪名。 　　反正他们已经将罪名加诸她身，那她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？ 　　“真是你做的？”方成朗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失望。 　　“是。” 　　“好，既然你已诚心认错，我立刻回去禀明师尊，求他收回成令。” 　　“多谢大师兄。” 　　少女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。 　　方成朗点了点头，转身往外走，刚走几步，他的脚步突然顿住。 　　他后知后觉姜烛的表现有些反常。 　　姜烛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叶师妹后，不加反省，反而将过错推到叶师妹头上，最后惹恼师尊，受到严惩。 　　在被关进黑狱前，他曾找姜烛谈过一次，当时她不肯认错，还哭着求他帮忙找证据。 　　他见姜烛言辞恳切，以为其中另有隐情，便允了她的请求，替她奔走，然而得到的答案十分一致，都说是姜烛主动伤人，叶师妹无辜受伤。 　　他失望至极，来黑狱见姜烛并告诉她结果，希望她能主动认错。 　　他现在都还能回想起姜烛心如死灰，不可置信的表情。 　　只过去短短三日，姜烛的反应就截然不同。 　　是真心悔改还是…… 　　方成朗忍不住回身望去。 　　少女微垂着头，单薄的身体几乎与阴暗融为一体，眉眼的神情模糊不清。 　　陌生的模样令方成朗心头一紧，嘴唇微张，想要说什么，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。 　　他转身大步离去，背影中夹杂着几分迷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