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祁钰双眸微合,深深吸气,他料到太后不愿这般轻易将大统交给他。
但没想到她的胃口竟这么大,意图彻底排挤自己。
待赎回朱祁镇再废掉自己?
孙太后若决心如此,他朱祁钰自然不会对任何人留情。
“你们这些宦官,从王振掌权开始,扰乱国事,目无法律,鼓动太上皇亲征,竟让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,大明精英几乎丧失殆尽。“
“而你,司礼太监金英,未能尽忠职守,不仅与王振狼狈为奸,竟妄图假借太后的懿旨,擅自私下赔付,严重违反旧规。“
“你们二人的罪行深重,无可饶恕!“
“今日,剥夺王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务,并满门抄斩,彻查其党羽,其财产充公没收!“
“金英,你亦撤销司礼太监一职,夷灭你的三大分支,并即刻行刑!“
这一宣布,朝堂内外的文武官员无不震惊。
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喜悦,长久以来他们深受王振之苦,太上皇曾过分溺爱王振,连朱祁镇也尊称他为“先生“。
其权势熏天。
新帝登基的第一行动便是扫清王振这样的势力,给他们带来了希望,这是明主所应有的表现。
皇帝确是明圣,王振败坏全国人心,勾结朋党牟私,人间天理不容。
现在皇上诏令一下,整个天地仿佛都清澈了不少!“
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喊:“陛下英明!“
但随后众人注意到,周围的护卫依旧站在原地,仿佛没有听见君王的谕令。
金英这位太监不知何时已走到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背后,二人神色带着讽刺,唇边挂着笑。
一位言官指责马顺:“马指挥使,你为何与阉人为伍?皇上之令怎可充耳不闻?!“
马顺听后冷哼:“除非我点头,谁敢妄动?”
他无视那位言官的怒骂。
年长的大臣则惊惧地质问:“你……你想谋反吗?!”
马顺却丝毫不在意,只盯着皇位上的朱祁钰:“刚刚即位,你并未认清现实,反而被奸邪之人蒙蔽,竟下旨欲害忠良。”
“王振、金英身为朝廷柱石,若将这样的忠贞贤良杀害,就不怕会永世留恶名吗?“
面对这一席话,朱祁钰神情木然。
他已经知道这次变故源自孙太后的谋划。
马顺不过是她手下的小小角色。
虽然早已察觉孙太后心存歹念,但没想到她动作如此急促,企图在刚登基就给新帝一个打击。
这样的伎俩太过拙劣。
连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有此胆子悖抗旨意,说明今日不彻底肃清这帮人,明朝江山可能真的会被他们葬送。
马顺只是小虾米,若想彻底肃清,还需再设诱饵将他们全部清除掉。
只见朱祁钰似乎并未动怒,反而是微笑着说道:“按照马指挥使你的说法,朕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!’”
这句“马指挥使”说得重沉有力,一般人听了都能感觉到深层含义。
然而,马顺却仍然全然不在意。
在他的眼里,初即帝位的朱祁钰,手中毫无实权,若非自己顺从,这位新君又能拿他怎样?
他想等待迎接回太上皇朱祁镇复位,届时局势将重返旧时,自己还有可能进一步晋升。
朱祁钰不过是在内忧外患之时暂时稳定局面的一个棋子。
竟还想对自己指手画脚,简直是天方夜谭,因此马顺满脸得意地说着:
“皇上初理政务,有些处事失当是很正常的。”
“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,还是让太后娘娘作出决策,陛下在一旁听取即可。你觉得呢?”
他在幻想着自己荣升的场景。
“不许!”
于谦几步跨上前,大声喝止他道:“从太祖建国之初,就已有明确规矩,后宫不得干预朝政,难道孙太后今日想违逆祖训,妄图干涉国家大事吗?!”
他用祖辈定下的国法作为压制之剑,让马顺顿时哑口无言,无力反驳。
面对太祖之令,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怎么敢直面挑战。
马顺羞怒交加,脸色时而泛青时而发白,但仍固执地辩解道:
“祖先的法规自不可忽视,但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。瓦剌大军迫在眉睫。”
“新君刚刚即位便想杀害王振、金英这些对社稷有贡献的人,此举岂不是在我大明的困境上雪上加霜,乃至动摇国本?”
“应当交给太后处理政务,等到危局解除,再归还予皇上。”
他特意加重语气提到“皇上”,因为在他的指代中,是指朱祁镇而非朱祁钰。
“哈哈哈!”
未待朱祁钰回应,于谦忍不住放声长笑,笑声夹杂着痛恨。
“马顺你这个王振的走狗,居然连篡权误国的奸臣王振都能说成是忠臣、良臣。问问你自己,王振究竟有何优点可以匹配这两个词汇?”
“他祸害朝纲、欺君误国,鼓动太上皇亲自率军北征,轻敌敌军,导致我大明五十万精锐尽丧,太上皇亦被活捉。这样的人,所做的每件事都惹人痛恨,天地不容。你却说他忠臣贤臣,这是侮辱了天下真正忠良之士!”
说完这话,身旁的众多忠臣感到一阵欣慰,因为他们深感于谦的话语触及了他们的心坎。
然而,马顺并非易与之人。
他虽愤怒至极,但还未失理智,仍厚颜无耻地辩道:
哼,你这话的真实与否还未可知,而王大人心系国家,已壮烈捐躯在土木堡之战中,我们现在需要讨论的是太后代理国事的问题。”
他转过脸,不搭理于谦,而是直视朱祁钰:“陛下,请问您对于太后暂时摄政怎么看?”
朱祁钰早已满腔怒火。
他实在想不到马顺竟然会卑劣至此,能颠倒是非到,将十恶不赦的大奸臣王振说成忠良之臣,实属滑天下之大稽,荒谬无比!
堂上除了少数官员与于谦,几乎无人敢反驳这种言论。
看来大多数已被孙太后收买了,其余人即便未蒙受收买,也被消息震慑得不敢发言。
孙太后这招实在是高明,意图架空我主的统治。
若是让位她执掌国政,恐怕瓦剌的问题就会迅速和谈,甚至割地赔款也会毫不犹豫,以大明山河换取她的爱儿。
她是真把自己当做了能随意操纵的傀儡?
未免想得太过天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