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时分,立云城的炙夏还是能把人吞没。
云黎背着书包刚走进小区大楼,就接到父亲的电话。
“嗯,爸爸,我拿到钥匙了。”云黎走进电梯摁了楼层,声音难掩失落,“你们先忙,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。”
自从她母亲生病去世后,她独自一人在家似乎成了习惯。
自然,也学会了照顾自己。
只是,父亲总觉得忙于生意疏于对她的照顾,心中愧疚,每每面对她时,总带了些小心翼翼。
她不喜欢这样。
电话里,云父叹了口气,叮嘱了她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。
电梯门被关上,云黎把手机放进书包,并从里面掏出个面包。
面包是她放学回来的路上买的,是个小猪的形状,鼻子和眼睛都是圆圆的。
她觉得可爱又好看,就买了下来。
云黎刚把面包送进嘴里,电梯在这时候“叮”的一声打开。
她一愣,抬眼看去。
两个身形高挑的男生走进来。
外面的日光被这两人的身影掩去大半,不大的电梯内因走进的两人,有些逼仄。
电梯门缓缓关上,云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就感觉眼前横扫过一个胳膊肘——
她来不及闪躲,到嘴的小猪面包就被那胳膊肘撞掉在地上。
到嘴的面包,没了。
云黎拧眉,瘪着小嘴,一脸怨气地看着那胳膊肘的主人。
似是终于察觉到身后有人,陈周凛身形一顿,结束跟朋友的交谈,转过身来。
没想到,他身后站了个小姑娘。
小姑娘身高只到他胸口,扎着丸子头,五官小巧隽秀,一张小脸圆润白皙。
惹眼的是,那双长睫下的圆眸杏眼,湿润清亮,隐隐带着一丝怨念。
陈周凛双手撑在双膝上,微微弯腰,笑问:“怎么了?”
云黎蹙眉,语气透着不满:“你撞掉我面包了。”
“嗯?”陈周凛一愣,刚想解释,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。
他低头看去——
圆润饱满的小猪面包,在他这一脚摧残下,瘪了。
陈周凛眉头一跳,幽幽抬眼,正好与那小姑娘幽怨的眼神对上。
“……”
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,陈周凛瞬间弯腰,捡起那个被踩扁的“小猪”,给她递过去——
“不好意思。”
云黎:“??”
云黎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面包。
面包已经瘪了,上面还顽强地印着清晰的脚印。
踩成这样还能吃?
小姑娘眼里的怨气更深了。
陈周凛这才意识到不对,急忙收回手:“抱歉,哥哥给你赔钱吧?”
话刚落,电梯就到了。
“不用。”小姑娘冷哼一声,转身离开电梯。
“……”
旁边的男生笑得直不起腰:“陈周凛,你他妈疯了吧,那么脏的面包还给人家送回去……”
陈周凛转身,直接踢他一脚,刚想让他闭嘴,那姑娘打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——
“爸爸,我刚在电梯里遇到个傻子,面包掉地上还捡起来让我吃……”
“??”
陈周凛挑眉看去。
小姑娘话音一顿,也看了过来。
两人视线再次对上。
下一秒。
她脸色一慌,撒腿直接跑了。
陈周凛:“……”
-
云黎直接跑回了家,确保对方没有跟上来后,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。
幸好那傻子没追上来。
气息顺稳了后,云黎走去客厅,刚把书包放下,就看见茶几上压着一张纸条。
是保姆林阿姨留的,上面说她这段时间休假回老家看孙子,让她在家好好照顾自己。
云黎把纸条揉成团,扔进垃圾桶里,正想起身走去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,外面的天突然大变,光色瞬间暗了下来。
要下雨了!
云黎看向阳台,发现衣服还没收,立即起身跑去阳台。
夏天的气候反复无常,刚黑云压境,这会儿已经席卷来一阵狂风。
狂风开始大作,杂物被吹得咚咚响,云黎眯着眼,加快手中的动作。
这时突然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云黎吓了一跳,惊魂未定地转头看过去。
发现阳台的门被风带上了。
不会吧……
云黎意识到什么,立即放下手中的衣服,走过去扭转门把,却怎么也扭不开。
——门被反锁了!
-
这套房子是云父全款买下的二手房,因临近立成中学,开学在即,房子来不及装修,他们一搬过来就直接入住了。
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上一户留下的,包括这扇阳台木门,年代久远,门板刷着的绿漆已经龟裂,上面全是五彩斑斓的涂鸦。
现在被大风一刮,直接卡死,怎么也打不开。
云黎两手叉腰,定定地看着那扇门。
她已经扭了半个小时,可木门没有一点能打开的迹象。
就在云黎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,忽然看见楼下好像跑过来一个人影。
云黎满眼欢喜,趴在围栏上拼命摆手。
她家在九楼,风大天暗,云黎看不清那人的脸,只模糊中看见那人身形高挑削瘦,黑短发,手里好像抱着个东西。
云黎往下大声喊:“叔叔!!”
“??”
陈周凛猛地停下脚步。
叔叔?
有人叫他……叔叔?!
像是什么东西在陈周凛的世界里劈开,他眯了眯眼,抬眼看去。
楼上再次响起那姑娘清脆的声音:“叔叔!救命啊!我被困在阳台了,您可以帮帮我吗?”
“……”
陈周凛站在原地,努力看清那姑娘的脸,却怎么也看不清。
他今天的心情很是不愉悦。
好不容易跟人约了场篮球比赛,结果赛前篮球漏气,他打算拿回家换个新的,没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了个喊他傻子的小姑娘。
傻子就傻子吧,他气气也就笑了,没想到换好球回到球场,还没开打就刮起了大风。
球是打不了,陈周凛干脆抱球回家。
这才多久的功夫,他已经从“傻子”变“叔叔”了?!
见他久久没回应,云黎急了,继续喊:“叔叔,您别、别走!我家里没人,只有我一个人……”
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害怕。
陈周凛终究做不到视而不见,拧着剑眉问:“你几楼?”
“叔叔,我在九楼!”
“……”
行,叔叔就叔叔。
-
狂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,四周有门窗被刮得砰砰作响,沙沙入耳的枝丫声在混沌世界中,摇曳着自己的疯狂。
小姑娘蹲在角落里,双手抱膝,蜷缩成一团。
扎着的丸子头已经被风吹乱,像只炸开的栗子,唯有几缕头发顽强地趴在她圆滚滚的脑袋上。
小姑娘穿的还是单薄,身躯小小的,被冷风一直吹,身体冷得直发抖。
陈周凛跑回自己家的阳台,打开手电筒灯往对门阳台照去的时候,就看到了这画面。
要说,这丸子头有点眼熟。
让人感到讨厌的记忆一下子冲进陈周凛的脑子里,他把手电筒灯往那小姑娘身上照了照,出声——
“喂,小朋友?”
闻声,小姑娘的身体一顿,猛地抬起头。
灯光刺眼,她抬手挡了下。
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,陈周凛瞳仁微睁——
“怎么是你?!”